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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冷影帝除夕夜空降我家,扑过来叫我「老婆」。
微博炸了,#沈时恋情#迅速冲上热搜第一。
我也炸了,本人母胎单身26年啊,哪来的老公?
1
【三分钟,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。】
【啊啊啊,谁抢了我们哥哥!!!】
【是哪个勾人魂的小妖精?】
女友粉迅速盖起评论高楼,誓要扒出小妖精的底细。
【呜呜呜,宝终于有人要了。】
【崽崽过年终于能吃上四个菜啦!】
【儿砸,给看看儿媳。】
妈妈粉区域一片和谐,人人叫好。
【参见嫂子!】
【大过年蹭什么热度。】
……
路人也褒贬不一,七嘴八舌讨论着。
我刷着手机,表情一言难尽。
活了二十多年,没料到有一天我苏荷能受那么多关注。
看了一眼对面眼神灼灼盯着我的男人,我深吸了一口气。
「你别担心,热搜已经联系经纪人去处理了。」
沈时见我看他,脸色变了变,连忙出声。
「好,那我们谈谈。」我点点头。
闻言他突然笑了,眼睛瞬间亮晶晶的,像个讨肉的狗狗。
「好的,老婆!」
「老婆不生气啦?」
「老婆终于肯跟我说话了。」
他起身,直接朝我凑过来。
一连几声「老婆」,把我雷得外焦里嫩。
「别动!」我朝他疯狂摆手,「就坐那儿。」
沈时眼神一暗,委屈巴巴退了回去。
啊这,说好的高冷影帝呢?
我无比确定我和沈时真的不认识。
要说真的,那也是我认识他,他不认识我。
沈时作为国民男神,包揽了几大平台的推荐首页。
我画稿子的时候也曾经临摹过他的腹肌照。
完美无缺,每一块都长在该长的部位。
我回过神,晃了晃脑袋,将那些画面甩出去。
「你……认错人了吧?」
「我叫苏荷,不是你老婆。」
瞧着他的神色,我斟酌着出声。
「不!」他摇摇头,索性冲过来一把抱住我。
「你是苏荷,也是我老婆!」
他一手环住我腰,一手按住我的手腕。
然后吧唧一口亲在我脸颊上。
!!!
哪有冲进人家里认老婆的?!
「那、那你怎么……证明?」我舌头打结,紧张到结巴。
这辈子没和男人离那么近过,更别说被亲了。
「你叫苏荷,是个漫画师。」
「父母住在江城。」
「家里养了只金毛,叫钱多多。」
……
他顿了顿,突然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。
「你左边胸口有个红色小痣,我最爱亲。」
气息打到我耳朵上,我浑身一麻,瞬间僵住。
沈时说的全中,一条没错!
他话落笑眯眯盯着我。
我头皮发紧,老天,这到底怎么回事?
「还有,你耳朵最敏感了……」
他作势又要靠过来,我迅速从他怀里跳出来,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。
「老婆?」
沈时看我一脸抗拒,眨眨眼委屈地叫我。
「别喊我,我真不是你老婆。」
我欲哭无泪,谁知道他怎么清楚我那么多事情。
还有那么隐私的点!
「我真没骗你,我们有结婚证的,还有合照,我现在就找给你看。」
他低头从大衣里翻出手机,开始翻找。
「怎么没有……我记得存在这里的。」
似是不可置信,他疑惑出声,动作也显得更加慌乱。
「老婆,我真没骗你,你相信我。」
半晌他抬头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执拗。
「行了,你先回去吧。」
「老婆?」
「我说了让你走!」
现在听到「老婆」两个字,我一个脑袋两个大。
没听到声音,我抬眼看过去,他一脸受伤站在原地扣手指。
表情委屈巴巴。
我不禁开始怀疑,是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?
「让我先想想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,很晚了。」
我放缓了语气,尽量心平气和。
好说歹说,沈时终于离开了。
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,一阵心烦,这该怎么办才好?
不知道多晚才睡着,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,刷微博。
昨晚的词条终于降到了十几。
但又出了新热搜。
#沈时四十分钟#
我点进去,狗仔竟然掐着表,准时准点爆出沈时在我家待的时间。
评论区一片污语,网友们纷纷丢了裤衩子,仿佛在无人区里撒野。
作为当事人的我看了都脸红。
算了,就看他怎么处理了,希望是一场误会。
早上吃完饭,我习惯性出去晨跑。
刚走出家门,瞬间被团团围住。
我低估了媒体的嗅觉。
「请问您真的是沈时的妻子吗?」
「关于昨晚的热搜您怎么看?」
「你们这是官宣吗」
「沈老师真的只有四十分钟吗?」
……
十几个话筒争先恐后往我嘴边举,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我整个人被挤来挤去,无措极了。
突然,不知谁喊了一句。
人群自动朝两边散去,中间留出一条道。
沈时一身矜贵,朝我走过来。
他脸色恢复了镜头前的高冷,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梦。
然而,他接下来的话却更让我心惊。
2
「已婚,勿扰。」
他冷冷撂下一句,看都没看那些媒体一眼,一手揽着我转身往后走。
我心头狠狠一跳。
已婚?
我活这么多年连男人手都没摸过,直接一个大跨步迈到结婚!
离离原上普听了都觉得离谱!
我不动声色地扭扭肩,想离旁边的人远一点。
奈何肩上的手像是粘住了,紧紧揽住纹丝不动。
他突然停下脚步,低下头吻了我的脸。
我瞬间僵住,热气往脸上涌,步子都不会迈了。
过一会儿偷偷抬头看,身旁的男人冷着脸,简直就是粉丝口中所谓的高冷影帝。
分毫不差。
到了门口,沈时扔过来一个眼神。
我哆哆嗦嗦抖着手拿钥匙开门。
不是吓的,是羞的!
门一开我迅速冲进去,隔绝了外面那一众视线。
看着身后跟进来的人,我一时无语凝噎。
本来就不知道跟他说什么,这下一变得高冷,更没话说了。
再加上刚刚那个吻。
「你……」
我抬头看他,强装镇定斟酌着开口。
没有想象中的冷脸,对上一双亮晶晶盯着我的眼睛。
「老婆!」
两个字成功让我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。
沈时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,竟然一点都不违和。
这门里门外角色切换得还挺溜。
「刚刚是凹人设需要。」
「别害怕,我怎么会对老婆冷脸呢?」
他半弯下身子,与我的眼睛平视。
我躲开他炙热的眼神,脑子里又乱成一团糨糊!
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。
看着屏幕上闪烁的「母后」两个字,我深呼吸,颤抖着手按下了接通键。
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「臭丫头!翅膀硬了是不是,竟然瞒着家里结婚?」
「怪不得今年一反常态,过年都不回来了!」
「看我不冲过去打断你的腿!」
我将手机朝外拿了拿,耳朵震得突突响。
「妈——」
我刚出声就被打断了。
「说!真是新闻上的那男人吗?」
我还没来得及回她,旁边凑过来一张脸,凑近手机。
「妈,我在这儿呢,你叫我啊!」
手里一空,电话被抽走,我呆若木鸡。
好好一个人,可惜长了张嘴。
这位哥要不要叫得那么亲密?!
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,只听沈时一直点头「嗯嗯」回应着。
最后手机回到我手上,我妈扔下一句「明天和我当面解释。」就挂断了。
我听着一阵忙音,一时惊讶住了。
半晌,我终于憋不住内心的怒气,偏头不去看他表情无辜的帅脸。
「你最好跟我解释这怎么回事?还有那个已婚又是什么鬼?!」
我话音刚落,外面有人疯狂敲门。
「沈老狗,快点给姐开门!」
「你最好跟我解释那怎么回事?」
「别给姐出尔反尔!」
3
敲门声震天响。
门一开冲进来一个走姿妖娆的……男人?
「沈时!!!」
「你瞧瞧自己干的好事!让你这段时间避风头不要出门,非不听!」
「出了事儿还得姐跟你后面擦屁股!」
来人走路带风,尖着嗓子,冲过来将手里的粉色包包向沈时砸去。
沈时缩着头往我身后躲。
哐当一声,包狠狠砸在我肩头,我被砸懵了。
我捂着脑袋和男人尴尬对视。
「老婆,你痛不痛?我给你呼呼~」
又来了,又来了,那男人他嗲着嗓子又凑过来了!
「站那!」
「别动!」
我和粉包男同时出声,一人一嗓子把他吓呆在原地。
「苏小姐,我是沈时的经纪人李木,关于这次的事情,我想和你谈谈。」
我跟着李木去了隔壁房间,而沈时也被他一个眼刀子挡在了门外。
「呜呜呜,苏荷姐姐,请你救救我们沈时吧~」
刚关上门,我就被吓得一哆嗦,连连后退。
这又是什么骚包操作?
真不愧是沈时的经纪人啊,两人绝配!
「这次事件给你生活上造成的困扰,我代我们宝宝向你道个歉。他身体出了些问题,有些事情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。」
「我相信姐姐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,对吧?」
我还处于震惊之中,下意识点点头。
「那姐姐也不会忍心看他被网暴对不对?」
我将衣角从他手中抽出来,继续点头。
「咱们都是姐妹,你能不能帮帮他?」
一句姐妹把我干蒙圈了,我疯狂点头连连后退。
好好好,说什么都好!
「那你们结婚好不好?」
「好——」我头点一半,僵住了。
他说什么玩意儿?结婚?
「结婚,假结婚,你刚刚答应了,可不能反悔哦~」
他趁我分神的瞬间,开门冲了出去。
「快,沈时,给你老婆收拾行李,今晚就搬去你那儿!」
!!!
三两句我连人都被骗走了?!
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。
家里三天两头催婚,这样一来也能清净一段时间,反正也就是假结婚,估计风头过去也就没人记得我这号人了。
「假结婚可以,但是我不搬——」
我话头一顿,就见沈时吭哧吭哧拖着两个行李箱刚踏进门。
「快,李木,帮我拿行李,我老婆让我今晚就入住!」
我目瞪口呆,这是什么逆天的理解能力!
小区外有狗仔蹲守,迫于无奈我还是收留了眨着狗狗眼的某人。
「这是你的房间,锁好门。」
「好的!」沈时难得点头,看着我欲言又止。
「老婆,能不能亲亲我,我怕我今晚忍不住……」
我将手中的被子兜头盖在他脸上,转身跑了出去,害怕听到什么疯言疯语。
家里多了个人,总是不太自在,睡觉前我特意锁好了房门。
太疯狂了,我竟然收留了一个男人在家里,回想这一天的事儿,我慢慢入睡。
睡梦中,我突然感觉被一阵热源包裹,闷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「老婆~」一声气音传过来。
我失声尖叫,猛地睁开眼,眼疾手快用力一蹬,将身后的大东西踢下了床。
「啊啊——」
4
沈时捂着屁股坐在地上,可怜兮兮看着我。
我狠心扭头。
女人不狠,地位不稳。
自从那次以后,沈时就被禁止靠近我房门半步。
千阻万挡,我爸我妈终于还是在半月后悄无声息抵达。
看到大荧幕上高冷男神的反差,两人虽没有说话,但看表情,极其满意。
做戏要做全套,沈时如愿搬到我房间。
暂住。
「越界的人是狗。」我将被子卷成条放在大床之间,然后缩到自己的小被子里。
沈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,还神叨叨竖起三根手指发誓。
男人的嘴,骗人的鬼!
从中间被子不翼而飞,到他钻我被子里,再到后来他死死扒在我身上。
沈时的作案手法越发娴熟。
我也从第一天的惊恐,到后来能平静面对清晨怼过来的俊脸。
经过一段艰难考察期,我爸我妈意满离。
我瞅瞅身边躺着的人,不知道为什么,并没有开口让他走。
怀着奇怪的心思入睡,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。
梦里我掉进了深海,四周一片漆黑,挣扎着往下却还是坠入了无底深渊。
我猛地睁开眼,浑身被冷汗浸湿。
身边一片冰凉,外面已经天光大亮,沈时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。
房间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不见了。
难言的感觉萦绕心头,我有些怅然若失,明明我应该庆幸他的识趣。
原来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,也还是会难过。
我叹了口气,努力忽视心底的失落。
打开手机,却发现有一条凌晨的微信消息。
【老婆,我进组拍戏喽,好好照顾自己,我会想你的!】
窗外的阳光透过床帘照进来,撒下一地温暖,心头的阴霾悄然消散。
人虽然离开了,但他还是每时每刻出现在我生活里。
今天的阳光很暖,这棵树像个爱心,剧组里的狗狗好可爱……
他对我的分享欲好像无穷无尽。
而我看着那些琐碎的生活小事儿,竟也慢慢习以为常,甚至会去猜测他发图片时的心情。
粉丝们如果知道他们眼中的高冷男神,私底下却跳脱得像只不安分的猴儿。
大概率会疯掉!
熬了半宿才赶完画稿,我揉揉脖子,这才想起来,一整天都没有收到沈时的消息。
一条微博推送消息突然出现在桌面。
我心头一跳,下意识点开。
瞬间看到#沈时出轨#,#沈时婚变#的字眼,后面跟着一个红得发紫的【爆】。
清晰的视频,铺天盖地的评论……
我看到视频里沈时浑身湿透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女孩,眼中的怜惜丝毫不收敛。
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,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影帝模样。
好像这些天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场幻觉。
恍惚间,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。
没一会儿,李木来了,他说沈时住院了,我作为妻子理应去照顾他。
外界舆论压力太大,众说纷纭,此时此刻沈时正处于风口浪尖。
我沉默着跟他去了医院。
病房里,我看到了虚弱的沈时,和他身边的女孩。
「你来了。」
他牵着女孩的手,朝我颔首。
「这里是一百万,感谢你这些天的帮助,我们两清了。」
5
来的时候太阳还挂在空中,不过十几分钟,豆大的雨点就往地上砸。
天气善变,人也是。
我没有等李木送我,独自一人冲进雨里。
或许是雨水进了眼睛,我的眼眶酸涩到睁不开。
「沈时那天找你之前,吊威亚出现事故,从高处摔了下来伤了脑子,导致记忆出现了一些混乱……」
李木的声音还回荡在脑海。
记忆混乱?狗都不信!
那他怎么知道我那么多私人信息,甚至是私密部位的细节?
不过也对,他要是有心调查,知道些个人信息很容易。
那细节说不定也是瞎编乱造,却正好对上了。
我不敢细想下去,只能用这些来安慰自己。
明明不应难过的,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,但雨水混着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流。
他一时兴起,像逗弄宠物一样作弄我,我却将这感情当了真。
果然,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。
第二天沈时拖着病体开了新闻发布会,说我们并未结婚。他将一切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,说自己移情别恋,见异思迁,而我在大众眼中则是及其无辜的受害者。
一代影帝最后却因人品遭人诟病。
我将那张卡摔在了他脸上,情感不应该和金钱挂钩。
左右我也没吃什么大亏,所有的谩骂指责都落在了他身上。
那天以后我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,和以前别无二致。
他应该很喜欢那个女孩,宁愿为她落得人品不好的评价,但互联网的记忆总是短暂。抛去私生活不谈,他仍然是那个演技精湛,敬业随和的沈时。
还是偶尔会想起他,但记忆也在慢慢远去,毕竟也不算多么刻骨铭心。
最近新开的稿子遇到了瓶颈期,我打算去周边城市放空一下。
上了出租车,我开始眯着眼睛打盹。
近些天睡眠不好,总是频繁做一个梦,我被黑暗包裹着,冰冷咸涩的水涌入口鼻,直教我喘不过气来。
颠簸的感觉让我突然睁开眼,往周围一看,一片荒凉,这根本不是去机场的路。
我故作镇定提出要下车,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司机阴狠的半张脸。
不知道为什么,有些似曾相识。
慌乱的感觉萦绕在心头,我大声呼救让司机停车,心跳得飞快,只感觉车速也越来越快。
忽然,他猛打方向盘,随即将油门踩到底,直直朝前面冲过去。
我偏过头,看到侧面一辆吉普加速不要命一般地冲过来,目标就是我们这辆出租车。
距离拉近,两辆车碰撞,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我整个人都要飞出去。
昏厥的前一秒,我看清楚了那辆吉普驾驶座上的人。
那张脸,分明就是沈时!
6
我觉得自己掉进了无边无际,深不见底的大海。
一些不属于我的纷乱记忆在脑海里横冲直撞。
欢乐与悲伤,心急与无奈……最终都归于平寂。
我记起来了。
我是苏荷,放弃自己的绘画事业,甘心陪十八线男友沈时在底层打拼,陪他从籍籍无名到走上大荧幕。
他说:
「老婆,等我成为大演员,要买最大的房子,给你一个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……」
只是后来,没等到他出名,我就死了。
在片场被人推入海里,死在了24岁,我最爱他的年纪。
这就是上一世我的结局。
再醒过来的时候,我额头缠着绷带,应该是躺在医院里。
头顶的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,又想起那些不算过往的记忆,我闭了闭眼。
后悔吗?
倒也不见得。
只是重来一次,我大抵不会选择重蹈覆辙。
这一世命运的齿轮应该已经发生了变化,我没有早早遇到沈时,更是如愿成为了漫画家。
联想到之前沈时的突然造访,还有那些不着边际的话。
难道他也有了那些记忆?
我心头一紧,突然想到那个神色诡异的出租车司机。
这次害我的,和上一世推我入海的人,会有联系吗?
还有奋不顾身开车冲过来的沈时,他现在又怎么样了呢?
没等我细想,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。
有浓烟顺着门缝窜进来——
紧接着有人破门而入。
「苏小姐,失火了,快跟我走!」
来人穿着白大褂,捂着口鼻,声音沙哑。
还没来得及说话,我就被扶起来,用轮椅推了出去。
走廊上烟雾缭绕,但却没什么人。
下一秒,那人竟然将我推进了电梯。
不对,根本没有失火!
我刚偏头,脖子就抵上来一把刀。
「别动!」
刀刃贴紧我的脖颈,立刻有细密的刺痛顺着那处蔓延至全身。
紧绷着身体,我的心慌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。
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出租车司机。
我被挟持着站在楼顶边缘,边上围着一圈警察,而对面则是匆匆赶来的沈时。
他还穿着病号服,额头和手臂缠着绷带。
不远不近的距离,没有一个人敢贸然上前。
明明太阳不大,却刺目得让人想流泪。
我看着沈时弯下腰,屈腿跪在地上。
「我沈时言而无信,忘恩负义,不识好歹,求义父手下留情……放了她。」
然后他俯下身重重地磕在地上。
「呵!在我床上的那股子硬气呢?你沈大影帝也有下跪求饶的那一天?」
「我养了你十多年,你伺候我是应该的!竟然背着我和别人乱搞,还为了这个女人要搞死我?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先死!」
男人阴冷淫邪的笑声在风里回荡。
也许是重伤后的脑袋迟钝,这一刻我无法去思考任何事情。
耳边风声猎猎,伴着额头触地的沉闷响声。
一声一声……
「失去挚爱么?那就让你尝尝那滋味儿吧。」
沈时猛地抬头,遥遥望向我,眼底是浓浓的悲怆。
这一眼,我几乎分不清这是哪一世的沈时。
「沈时……」
我哑着嗓子艰难出声,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。
上一世我因他而死,恢复记忆后我是怨恨他的,那股恨盖过了我对他的爱。
这一世好像也逃不过宿命。
我在没有前世记忆时就已经爱上他,现在也还是要因他死。
我本以为自己会恨他,恨他再一次间接害了我。
可站在68层楼的楼顶,生命即将走到尽头,我想到的尽是和他的那些美好回忆。
他前世说要娶我,这一世喊我老婆……
我艰难地闭上眼睛,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:
恋爱脑。
7
「天很蓝,找个风大的日子,忘了我吧。」
身后的男人拉着我一同往后仰。
我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宿命。
但死亡不是终点,遗忘才是。
我不管他是哪一世的沈时,只有忘记我,他才能好好地活。
沈时声嘶力竭的呼喊消散在风里。
我以为极速下坠的时候自己会很害怕,但其实到最后一刻,恐惧已经基本不存在了。
我有的只是遗憾,遗憾没机会再看看这个世界,看看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。
我还没有为爸妈尽孝,家里的钱多多还没有喂,这一世和沈时连一个正经的拥抱都没有过……
我对他撒谎了。
我其实很喜欢他,很爱他,想和他生孩子,想和他有未来,想和他白头偕老。
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幻,像轻轻地浮在空中。
别人似乎都看不见我。
嘈杂的声音往耳朵里灌,我偏头,看到自己躺在地上。
没有偶像剧里说的什么苍白的美感。
68楼的高度砸下来,血和脑浆崩了一地,我面目全非,身体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,只是一滩肉泥。
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。
难言的悲痛从心底蔓延开来,我无法想象爸妈看到我变成这样会如何,更难以想象沈时——
不,不用想了。
他跌跌撞撞奔了过来,将那个不成人样的我搂进怀里。
他一遍一遍吻过我血肉模糊的脸,任由血液脏污沾上苍白的唇角、脸颊。
我听到他的低声呢喃:
「阿荷,这一次我还是没能救你……」
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狼狈地跪在地上,哭得泣不成声,破碎的呜咽声被裹在风里。
「阿荷,你做的饭真好吃!」
「阿荷,我要给你买大房子!」
「阿荷……」
「……」
泪水模糊双眼,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沈影帝,而是那个在出租屋里和我分享一碗面的大男孩。
我变成了阿飘,没有人能看到我。
起初我还很震惊,但后来想想,世界之大,本就无法解释清楚诸如此类的怪力乱神之事。
至于这样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,我自己也不清楚。
天地之间,因果轮回,一切都有其存在的意义。
网上的言论铺天盖地,无论是海边车祸,还是医院坠楼,都引起了社会公众极大的关注。
更何况这一桩桩事件还牵扯到了如今娱乐圈炽手可热的沈时。
我不分昼夜地跟着沈时,看他用这些年积攒下的一切金钱人脉压下舆论,保护我的朋友和家人,让所有参与这次挟持的人认罪伏法。
但那个罪魁祸首——他的义父沈重阳,已经和我一同丧生。
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那个人眼熟了,上一世我第一次遇见沈时的时候就见过他。
原来那人就是他那位从未提及的义父,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沈时看到他噤若寒蝉的模样。
那年的疑惑在如今得到了解答,养大自己的人存的竟然是那般肮脏不堪心思,任谁都会忌惮害怕。
那时候的沈时也不过才21岁。
8
一连几日的奔波,舆论终于平息。
我看到他跪在我葬礼门外,只为了再看我最后一眼,但还是被我爸妈冷脸拒绝。
那天刮了狂风,无尽的暴雨仿佛永不停歇,肆虐地撕扯着一切,几乎要将人吞噬。
我奋力呼喊让他回去,跌跌撞撞跑过去拥住他,试图为他遮挡风雨,但是颤巍巍的双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差点忘了,我已经死了。
他听不见我的声音,也看不见我。
沈时面容憔悴,直挺挺跪在雨里,仿佛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提线木偶。
我站在他身侧,恍惚间想起那个午后的玩笑话。
「如果未来老了我走在你前面,你要怎么办?」
他掰过我的头,眸子里映出我的脸。
「那我就随你去,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,多一天少一年都不算一辈子。」
……
他远远地看着我下葬,眼神淡漠,神情麻木,仿佛被抽去了灵魂。
我不知道上一世我死后沈时的结局。
但此时此刻我察觉到,如今的他应该是生出了些不太好的想法。
比如自杀。
接下来的日子,他冷静地处理了生活和工作中的所有事情。
他宣布了退圈,将自己名下所有资产尽数捐了出去。
我走以后的第十天,也是我的26岁生日。
沈时刮了胡子理了头发,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。
他做了一大桌丰盛的午餐,买了我爱吃的慕斯蛋糕,将自己锁在房间里。
烛焰跳跃,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脸上,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将我包裹。
我想要他好好生活,世界之大,我不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。
桌上摆着两幅碗筷,沈时坐在餐桌的另一头絮絮叨叨低声说话。
「我等了你好久好久,可是……我想我现在有些累了。」
脑子有一瞬间的卡顿,我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。
他怔怔盯着蛋糕上的烛光,握着玻璃杯的手骤然收紧。
杯子出现裂痕,碎片扎进他手心,鲜血滴在地上发出「滴答滴答」的声音。
他捏着玻璃碎片,紧咬牙关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,内心像在打一场持久的战役。
下一瞬,他握着玻璃片向左手腕狠狠划下去,温热的血液喷溅在脸上,让他本就昳丽的面容愈发妖冶。
空气中蛋糕的奶油香气混杂着血液的腥甜,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一种迷人的吸引力。
他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,唇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浅,脸色也愈发苍白,鲜红的血液大股大股往外涌,流淌在亮白色的地砖上。
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,却始终得不到回应。
我无能为力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流逝。
忽然,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,抬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。
然而眼神依旧空洞,没有聚焦——他还是看不见我。
沈时撑着站起来,捂着手腕跌跌撞撞向我的方向扑过来,打开了我身后的抽屉。
他从里面翻出一个褐色的日记本,小心翼翼抚平封面上的褶皱,强撑着打开在上面写着什么。
最后,他合上本子,然后像对待珍宝似的将它紧紧贴在心口。
等待死亡的过程是漫长的,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久。
眼睛已经干涸得流不出泪水,我瘫在地上虚虚地拥住他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变轻,好像下一秒便会消散在风里。
9
幸得上天垂怜,沈时被赶来的李木及时送进医院,捡回了一条命。
而我的意识也跟着清醒过来。
我发现沈时一旦死了,我便也会跟着一起消失。
看着躺在床上,面色苍白的沈时,我心底涌起一阵难言的痛楚。
我一直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。
原来真的有人至死都爱我。
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超级无敌大傻蛋!
如果我是他,一定会好好活下去,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。
自私也好,无情也罢,活人不能为死人所困。
风吹动窗帘,将床头柜上染血的日记本拂落在地。
我蹲下想将它捡起来,手指穿过页面,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透明人。
微风吹过,替我翻动了封面。
扉页上写着:
【等到她了。】
页面继续翻动,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,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。
3月28日:
我回到了这具身体里,她还好好活着。
这一世的沈时真该死,怎么能凭着些记忆碎片就去找她,还敢亲她?!
去TM的,我不允许!
明天就去见老婆!
3月29日:
见到她了。
但那个男人还是阴魂不散。
幸好这次落水的不是她。
我们得暂时分开,我不能再害她一次。
等解决好一切,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。
……还有,她的银行卡砸得我好痛,可她哭了,我的心更痛。
4月3日:
今天偷偷去看她了。
她在为喜欢的事业发光,真好。
我已经找到了沈重阳犯罪的证据,很快我就能去找她了。
老男人还想睡我,做梦!我只给我老婆睡!
我要送他去蹲牢子!
4月5日:
我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。
我要给她一个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!
想和她生娃娃,生三个!
4月8日:
还不能见面。
我不能再承受失去她一次的痛苦。
要杜绝一切危险。
4月12日:
沈重阳逃了,他是个疯子。
好害怕她出事,那样我也会死的!
……
中间有连着几页的空白。
再往下的字迹明显潦草,昭示着记述人的狂躁与不安。
4月16日:
她从楼上坠了下去,就在我面前。
我还是没能救她,我再一次害死了她。
我真该死。
4月20日:
那道士是个骗子!
哪有什么三世情缘,一世圆满?
这一次,她还是离开了我。
……
最后一张,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血迹染了半张纸。
4月26日:
上一世我孤身活到90岁,跪了所有庙,拜完了所有佛,只为求得来世与你重逢。
可重来一次你还是因我而死。
对不起啊,下辈子不见了,我一定躲得远远的。
阿荷,生日快乐。
算了,反正也没有下辈子了,记得你最怕黑,我现在就去陪你。
……
原来哪有什么注定的前世今生,不过都是他跪地磕头求来的轮回。
10
经过抢救,沈时醒过来了。
他好像完全忘了我。
那本日记也被锁进了抽屉里。
养好了身体后,他在李木的帮助下复出,重新进组拍戏,开始了新生活。
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,只是别人眼中本就高冷的沈影帝,变得更加沉默寡言、不苟言笑。
我以阿飘的形态一直跟在他身边。
看到他好好生活,我很心安。
他一生未娶,70岁了还在坚持拍戏,所有的资产积蓄都贡献给了慈善事业。
沈时晚年孤独,幸好旁边是个幼儿园,有时会请他进去坐坐。
我知道,那个丧偶的园长婆婆对他有点意思。
他们在一起挺好,老来相伴。
「我能请你吃个饭吗?」园长特意打扮,红着脸问他。
他闻言笑了笑,温声开口:
「抱歉,我有约了。」
小老头可真难追。
嘿,谁叫他老了仍然魅力不减当年呢!
这天沈时忙活了一下午,做了一桌子饭菜,还真像是有约的样子。
可惜,那人没来。
夜深了,收拾好一切后他仰躺在床上发呆。
「又一年春了,能来一次我梦里吗?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。」
万籁俱寂,只剩清风应答。
半晌,他叹了口气。
「小骗子,明明说只要我好好活着,就来看我。」
「真是个小气鬼,不来也没关系……」
我守在他床边,看他念念叨叨进入梦乡。
我抬手抹了把脸,触到一手湿润,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哭过了。
好多年了,还是第一次听他讲那么多话。
第二天,他照常早起,拿了根登山杖就去了山顶。
这一年上山的路已经修缮完好,都能借助缆车直接登顶。
但他是个固执的小老头,依然坚持走以前的青石板台阶。
一步三喘,好不容易才登了顶。
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,他坐在石墩上静静等待日出。
今天初生的太阳格外艳红,染了东面半边天,也给山川湖泊上了色,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。
他轻轻闭上眼,任由阳光洒在脸庞,和那场日出永远留在了山顶。
一代影帝,著名慈善家沈时,寿终正寝,享年80岁。
我蹲在他身边,身体逐渐变轻,与薄雾一同消散在阳光里。
陪他看了最后一场日出,这一生也算是白头偕老。
……
不小心撞到墙上,酸麻的疼痛从手肘处蔓延。
我不做人好多年,这痛感,久违了。
意识回笼,我睁开眼。
不远处的身影让我顿住目光。
心像被人紧紧攥住,下一秒却又放开。
记忆中,这次他演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。
世界之大,为何我们相遇?
是缘分,是天意。
「沈时!」
嘴巴比脑子快,还未来得及反应,我就喊出了声。
少年束发,打马而来,穿着一身窄袖骑装低头看我。
「你是谁?」
我突然笑了,眼底泛出泪花,抑制抱住他的冲动,只是朝他礼貌伸手。
「你好,我是你老婆。」
「苏荷。」
(全文完)